编者按:10月15日,习近平在京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他在讲话中指出了一些浮躁的文艺现状,也总结了历史上的文化成就,强调“历史上,中华民族之所以有地位有影响,不是穷兵黩武,不是对外扩张,而是中华文化具有强大感召力。”凤凰文化独家对话了著名批评家朱大可,他认为中国的儒家文化虽然曾经相当强大,其蔓延面在空间上仍然有限,中国要在文化上击破美国文化的垄断,成为一个在世界范围内被普遍模仿的文化大国,路途还十分遥远。与此同时必须要根除文艺现状中的病症,并就“文艺复兴”与“新文化”两条道路做出认真的研判和选择。
凤凰网文化:习近平的讲话中指出要让中国文艺更好的发展繁荣起来。也谈到“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的问题。您如何看待“复兴传统”和“发展繁荣”的问题?
朱大可:我们正在面对一个有趣的时间节点,那就是距离1915年9月15日《青年杂志》(《新青年》杂志前身)创刊100周年,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份杂志在上海问世,代表着新文化运动的开端。所以,到了2015年9月,我们将面对如何纪念这场伟大的运动,同时将被迫回答一个尖锐的问题:“新文化运动”是否完成了它的使命,而我们是否还需要再来一次“新新文化运动”?另一方面,知识分子近年来一直在试探“文艺复兴”的各种可能性。我记得《南方周末》几年前曾经发起过这样的讨论,但最终不了了之。
另一个重要的疑问在于,就基本宗旨而言,中国的“新文化运动”是否定传统和“全盘西化”的,而欧洲文艺复兴试图回到古希腊的宗教/思想传统上去。这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文化复兴路线。为了制止文化危机并推动文化繁荣,中国究竟应该选择怎样的道路?这是我们必须首先做出的研判和选择。
凤凰网文化:中国文艺的繁荣应该呈现出怎样一种面貌?中国文化还有可能再影响世界吗?
朱大可:就历史事实而言,中国的儒家文化,曾经在东亚地区发挥过重要影响,但即使它曾经相当强大,其蔓延面在空间上仍然相当有限。中国要在文化上击破美国文化的垄断,成为一个在世界范围内被普遍模仿的文化大国,路途还十分遥远。
实现这个目标的前提,首先是中国获得强大的“文化软实力”。衡量这种软实力能否世界化,必须符合以下几个标准:第一,它必须具备强有力的独立、自由和批判现实的人文精神;第二,它必须具有独特和杰出的原创、创新、创意特征;第三,它必须传递人类共同价值并拒绝种族主义信念;第四,它不仅传承区域和民族的历史文化传统,同时也向人类的未来开放。如果不具备这些特征,中国文化就无法获得国际社会的接纳和膜拜。
凤凰网文化:中国目前的文艺现状您怎么看?
朱大可:中国主流文艺目前的现状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它完全不符合我刚才提到的四项基本标准,而且正在继续向相反方向恶化。第一,它被犬儒主义和奴性传统所支配;第二,它被山寨主义统治,而丧失鼓励创新和创意的生态;第三,它被种族主义、也就是狭隘民族主义所绑架;第四,在功利的物质现实主义和伪国学的严密包围下,它失去了自我超越和未来想象的能力。这是一种相当恶劣的文化生态,如果这种病症得不到缓解,中国文化的自我繁荣,将永远只是一个梦想。
凤凰网文化:习近平的讲话里提到了“五四以后在新文化的影响下,中国出现了一大批灿若星河的大师”,从某种程度上也说明我们今天缺少大师,您怎么评价?
朱大可:民国无疑是一个大师丛生的年代,但是假如要重现这种令人缅怀的时刻,就必须首先营造大师诞生的生态环境。这个生态的名字叫做“自由”。没有自由,就没有独立和创造性人格的生长,也不会有“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化繁荣格局。
凤凰网文化:座谈会会对具体行业的产业经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朱大可:从赵本山和张艺谋未能参会来看,或许娱乐业、或者说是以娱乐来盈利的行业,像影视、出版和舞台演出,可能会受到更严格的管理。另一方面,传统文化将成为新一轮的热门题材,新的“一窝蜂”浪潮即将来袭。
凤凰网文化:习近平的讲话提到了文艺批评家要剜烂苹果,可是与会名单中却没有一个批评家,这是否体现出批评界的一种现状?
朱大可:导致这种情形的主要原因大约有两个:第一,找不出具有足够影响力的官方批评家,他们基本上都是职业表扬家,擅长给人擦皮鞋,没有掌握“剜烂苹果”的技能;第二,一些善于“剜烂苹果”而有影响力的批评家,却未必符合会议标准。正是这两个原因导致批评家的缺席。
凤凰网文化:与会的72个人里除了周小平、花千芳就没有青年了,为什么?是否代表了文艺界的一种年龄状态?毕竟未来是靠青年塑造的,不会忽略。
朱大可:与会者的年龄大多在60岁上下,属于所谓“50后”一代,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文艺工作者的年龄老化,而是因为与会者但大多在文化部门担任官职,已经受过严格的政治考验,具有足够的政治可靠性。而60-80后的中青年一代,尚未接受过这种严格的政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