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钟表市场随着金融危机走向低迷,如今人们开始关注它的回归。
步其他行业的后尘,手表泡沫也已经破灭。破灭所造成的伤害现在还无法量化——情况还很难看清楚——因为震动的余波仍在整个行业回荡。有些人希望SIHH(日内瓦高级钟表展)能结束一月份令人沮丧的报道;另一些人则等待为期8天的巴塞尔世界表展的结束把这些不如意一扫而光。
我们是怎么到了如此境地,到了这崩溃的边缘?从实际的数据上来看,非常谨慎的FH(瑞士手表联合会)估计,仅2009年1月,瑞士手表出口就降低了21.5%(请注意,这些数据反映的仅仅是海关的统计)。这将意味着相比2008年1月,少出口了86万只表,损失高达2亿2千7百万瑞士法郎。有些人认为高级表市场并未受到全球性衰退影响,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超过3千瑞士法郎(出口价)的手表表现的确比其他手表要好一点,但是他们的出口仍然降低了14%。
没有一个市场——至少看上去是这样——得以完全幸免。中国,这个对于瑞士手表来说处处是黄金的地方也缩水了42.6%,而新加坡则下滑超过了60%;瑞士手表的第三大市场日本,下降了24.2%;美国更差,下跌了28.5%。香港既是瑞士手表的集散地,也是最大的市场,降幅也达到12%。俄罗斯的降幅则超过了50%。
欧洲在一片灰暗中显得稍好一些,法国下降了5.5%,德国8.3%。就像当初预料的一样。瑞士表进口下滑最严重的是那些受金融危机和房贷危机影响最大的国家:对西班牙的出口下降了18.7%,对英国减少了13.9%。欧洲唯一一个屹立不倒的是热爱手表的意大利,微微上升了0.6%——这是一个小小的安慰,但恐怕也是暂时的。
我们再次问道:我们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境地的?
钟表界的麦道夫们
钟表业和许多其他市场一样,在这场Ponzi(庞氏)游戏中扮演了危险的角色。很多制表者(但并非所有人)就像拉封丹寓言中的青蛙一样,被短视的目标驱动,被高级手表带来的超高利润所迷惑。他们扩张、再扩张,直到爆掉。
我们在手表的设计上能清楚地看到这种扩张的趋势。正如美国汽车生产商一样,制表者感到他们需要制造特别“吸引人注意”的腕上之物。手表变得越来越大,前所未有的巨大,前所未有的疯狂,前所未有的卖弄以及前所未有的华丽。
“田园艺术在静静地进行着。”当我在另一个专栏中引用一位制表师的话时,制表艺术已经站上了最喧闹的指挥台,并在追寻着更多的魅力。手表工业尽全力去改变,变得更色情、更性感。于是,一个接一个的亮点开始颤动,最后熄灭。
人类社会的故事总是一再地自我重复。似乎我们只能在欢欣鼓舞和黯然神伤的轮回中前进。钟表业就像其他行业一样,将来一定会最终走出这场黑暗——或是任何其他你喜欢的名词——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另一方面,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当它从这一次的萎靡不振中摆脱出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
一个时代的改变
相比起20世纪70年代中期最严重的钟表业危机来说(上一次危机完全是技术性问题,“旧式”机械表经过10年改变能够重新抢回市场,将石英表变成了廉价手表和经济型产品),目前的危机更多的是一次文化上的突变,它标志着极端自由主义霸权的终结。所谓市场经济是万能的定律也只是让超豪华制表和时尚大众市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深。在两个极端之间,很难有什么会被保存下来。
NicolasG.Hayek早就感觉到这一鸿沟存在的危险。FH的前任总裁FranoisHabersaat在泡沫开始膨胀之前也有所觉察。他常宣称,瑞士不应该忽视中间市场,但几乎没有人听他的。后来证实,当瑞士工业大面积放弃中间市场时,中产阶级也被剥削得最为严重。
在向高端奢侈品迅速前进的同时,NicolasG.Hayek仍然镇定地继续在生产管理上努力。他知道这个金字塔必须建立在工业基础之上,而这个基础必须足够大足够牢固。这一基础工作使Hayek得以重建Breguet(宝玑)品牌,并将该品牌推到金字塔的顶端。而且,这一基础工作还使该集团在目前的暴风雨中比其他公司更能经受考验。
我们愿意相信,当我们从这次危机中脱身时,目前的状况将完全改变。幸存者将会变得相当谨慎,而制表业将会变得更合理,或者说,将具有更多实质性的内容,并且在性价比上取得更合理的平衡。但是,好的事情并不应该被否定。在这相当严峻的形势下,我们仍会发现创新和研发。
泡沫的产物
在泡沫的顶点,许多充满创意和希望的品牌出现了。但就在此时,泡沫破灭了。这些“泡沫的产物”将面临什么呢?它们的命运并没有与制表业的将来失去联系。因为在这些年轻的企业里,我们会发现伟大的创新能力。新品牌不得不在丛林中杀出一条血路,在巨大的阴影下寻找一点点光明,在努力为制表艺术增添新的血液的过程中加倍地努力。许多品牌都聪明地将设计概念与计算工具结合在一起,发展出了新的解决方案,探索了新的形式和功能。这些小公司就像灵活的羚羊一样,为手表设计注入了新的血液,影响了那些像“大象”一样的大公司。
同时,这些新晋品牌中也有很多人被那些占上风的高级品牌所迷惑,因此尽力想从那些高端区域里抢占份额。结果,价格一路攀升。我们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完全创新的品牌推出的首款表就贴上了6位数的价格标签(而且也毫无实力保证它一定会准确运行并提供方便的售后服务)。
他们的代表通常是首席执行官本人,他们提着公文包飞往新加坡、迈阿密或者是莫斯科,向著名的收藏家们推介自己昂贵的新品。这些收藏家的名字通常都在全世界各大洲际酒店的大厅里小心地流传着。全球到底有多少个这样保险箱里装满了双陀飞轮和三重陀飞轮的收藏家?一千还是两千?
如果只是依靠收藏家,你能否建立起一个长期的品牌?这个问题在今天看起来更加严重,因为金融危机也暴露了关于钟表的投资价值的神话。
还有多少令人失望的事情在前面等着我们?收藏家的保险箱里装满了根本不值得他们付出巨款的东西,静静地在那里蒙灰或是等待着在灰色市场上终结它的生命。
制表不是一门艺术而是一种工艺
在这段时间,制表业把自己当作一门纯粹的艺术,而不是一种工艺。这种思想从根本上将制表业牵引到雕塑艺术或者造型艺术的方向。荒谬的是,这导致了向石英时代来临时就被抛弃的做法的回归:对于计时器精确性的竞争死灰复燃。
钟表业是否正在向根本回归,向有些人认为陈旧的价值回归?有迹象表明了这样的趋势。目前瑞士钟表出口的下滑与他们声称的高级艺术是有关系的。但艺术市场不也同样受到金融问题和投机商的影响,正在以相同的方式下滑吗?但是,这并非就完全意味着艺术本身也危机四伏。相反,它在超越时尚潮流而向根本价值回归;它可以直接地专注于人的要求,并不需要经过“市场”的阶段。同样,制表大概也正在以同样的方式回归到精确、可靠、优质产品等自身更实际的价值上去。
像Moser&Cie这样不动声色而又引人注目地出现的品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而资深品牌Lange&S觟hne(朗格)的手法也很值得赞赏。虽然这两个例子都以某种特有的德国方式管理,但能在瑞士制表业 (一个在Schaffhausen,另一个在Saxony)外围运作、从而远离混乱的中心也并非完全是巧合。这两个公司也证实了传统的手表能够与创新并进。举两个例子,朗格将陀飞轮调校到秒,而Moser&Cie则创造了一种可以与一把螺丝刀相互替换的调节组件。
在“外围区域”还有另一个最近的例子有待证实。在法国城市Morteau,Pequignet发明了一种似乎非常可靠的“基础式”机械机芯。由于我们本不期望Pequignet能做出这样的行动,所以这一成果非常令人吃惊。这个品牌的机芯将“两个世界”的优势集中在一起,把可靠性、精确以及维修便利的需求都考虑到了。或许,这种calibre机芯将成为制表业在接下来几年内的一个发展方向:支付得起的高级手表。
支付得起的高级手表
不久以前,人们对那些价格没有标上好几个零的手表还有点不屑一顾。这种普遍的傲慢让我们直到今天还相信,只有顶尖的手表才有价值,而其他的都可以被忽视。
在传播这种错误优越感的过程中,媒体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除非是双陀飞轮或者是三陀飞轮,否则一只新陀飞轮的诞生简直就不值得浪费笔墨。除非外形是不规则的圆形,或是充满肌肉感的外形结构,否则一个新表壳也不会得到任何合理的评价。也许我有点夸张,但也不为过分。如果没有大额的营销预算的话,谦虚谨慎的品牌根本上不了专栏。
今天,手表设计、建模和生产采用的现代工具意味着研究实验室的成果能够更加平民化。他们可以创造一种新的手表类型,品质优良,有创造性,适应需求,而且价格可以承受。换言之,现如今把高级手表做得更加亲民是完全可能的。
这不仅是商业计划的问题,也是一个态度问题。而态度,在我们摆脱危机的过程中也必须要发生变化。让我们不要总是谈论瑞士,我们在专栏里多次引用的例子Seiko(精工)就给人启发。该品牌的SpringDrive(游丝驱动)等技术上的成就,并没有得到制表世界的真正认可。然而,这是一个技术绝对具有革命性的手表:半机械、半电力、半电子。精工的机芯是25年研究的成果 (而采用的方法是瑞士放弃了的研究道路)。它的精密程度令人惊叹,流畅的指针提供了一种表达时间流逝的全新象征手法。这只手表的加工和装饰工艺精美,而性价比非常合理。
手表毕竟已经存在了500年,对定时器的需求没有理由会削弱。当这个行业最终复苏到危机之前的水平时,钟表将成为一种更加经久耐用而且更精确的产品。因此,没有理由放弃这个行业。相反,现在正是进一步做好研发工作、提升质量、加强服务、寻求新方案的好时机。